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了冬天才到盛京,回來交代了差事後,就請旨進宮授課,皇太極自然就準了。

消息才剛傳來,大玉兒急著要去書房,想著姐姐的屋子就在隔壁,跑回去幾步路罷了,誰知就撞上哲哲,白白挨了幾句罵。

海蘭珠親手給妹妹穿戴整齊,戴上嚴嚴實實的風帽,送她到鳳凰樓下,溫柔地說:“去吧,有好玩的事兒,回來給我講講。”

大玉兒這才高興了幾分:“姐姐等我回來。”

送走妹妹,海蘭珠要回自己的屋子,那麽巧,對面大腹便便的女人,攙扶著麗莘緩步走出來,海蘭珠也不能當沒看見,和氣地頷首示意。

娜木鐘緩緩走來,同樣禮貌地說:“我正要去散步,姐姐一道去嗎?”

海蘭珠婉言謝絕:“你也小心些,路上滑。”

娜木鐘謝過,兩人分開,她緩緩走過鳳凰樓,便見大玉兒的背影正走向遠處。

麗莘在邊上輕聲道:“方才哲哲那麽著急地責備布木布泰,是急壞了吧,一個兩個的都懷上了,偏沒她們什麽事。”

第162 你想要,我們就生唄

娜木鐘這些日子精神比秋天時好多了,腹中的胎兒越來越大,也越來越活絡,換了幾個大夫把脈,都說是兒子。

聽麗莘這番話,娜木鐘都忍不住譏諷:“吳克善一定很後悔,原本想送個美人來籠絡大汗,誰知整個兒把人和心都占下,布木布泰如今隔些日子才能撿一回,若是我,心都冷了,還生什麽生。”

麗莘說:“那個什麽庶福晉,奴婢連臉都對不上,入冬以來,各種各樣的女人在鳳凰樓進進出出,看樣子大汗是急著要兒子。”

娜木鐘輕輕摸肚皮:“她們可不配,只有我能生,只可以我來生,只有我的兒子才能……”

話未說完,肚子裏一陣翻騰,她滿足地摸摸肚子:“好兒子,要像你的阿布奈哥哥一樣,健康結實,你比哥哥幸運,額娘也會為你安排更好的未來。”

兩日後,皇太極歸來,與哲哲一道去探望了納喇氏,哲哲早已調配宮人仔細照顧,一切都很穩妥。

離開納喇氏的住處,皇太極詢問這幾日宮裏如何,問起海蘭珠和大玉兒,哲哲說玉兒每天都在書房,範文程回來了,她特別高興。但那日被訓斥不知保暖後,生她的氣,已經好幾天不到清寧宮請安。

“她氣性倒是大。”皇太極似嗔非嗔,“你就該叫她在雪地裏站兩個時辰,她就老實了。”

哲哲說:“大汗舍得?回頭倒成我的不是了。”

皇太極笑:“怎麽會怪你不是。”

他左右看了看,便說:“你回去吧,我到書房去看看,順便也看看葉布舒和碩塞。”

哲哲應下,亦是提醒皇太極,別嚇著那兩個兒子。

皇太極輕輕一嘆:“他們不長進啊,也怪我,根本沒時間教養。”

但去了書房,才知道,今日葉布舒和碩塞學騎馬射箭不在宮裏,皇太極反而松了口氣,繞開幾步,再來大玉兒的屋子,念書的小格格越來越少,只有蘇麻喇一直陪在玉兒的身邊。

範文程率先見到大汗,離座來行禮,皇太極道:“說什麽有趣的事,我一道聽聽。”

“臣不敢。”範文程惶恐。

“大汗來坐下聽。”大玉兒欣然從身後拿過一個蒲團放在身邊,招呼皇太極坐下,歡喜地說,“先生在給我講蚩尤。”

皇太極皺眉,問範文程:“你怎麽總是給玉福晉講這些打打殺殺的事?”

大玉兒笑:“那先生也不能像齊齊格似的,給我講風花雪月才子佳人吶。”

皇太極嘴上嫌棄,還是坐下了,蘇麻喇奉來茶水,他們聽說書似的,不知不覺就坐了一個時辰。

直到尼滿來請大汗,有大臣求見,皇太極才懶洋洋地起來,舒展筋骨要離開。

大玉兒送他到門前,皇太極由著她為自己裹上雪衣,這才悠悠道:“長本事了?和哲哲置氣?”

“沒有……”大玉兒撅著嘴,不服氣嘀咕,“姑姑就會告狀。”

擡眼見皇太極瞪著她,她辯解說:“可我每天都問姐姐,姑姑好不好?”越說越弱氣,妥協道,“我一會兒去就是了,你瞪我做什麽。”

“納喇氏有孕,你不高興,拿你姑姑出氣?”皇太極道。

“哪有?”大玉兒著急地反駁,可她怎麽能在皇太極面前藏住心事,一雙著急的眼睛,就出賣了她,她低下腦袋,輕聲囁嚅,“我知道,我太小氣。”

皇太極溫和地說:“不高興了就沖我來,有什麽咱們就說什麽,就算吵架,心裏也舒坦是不是?我註定有太多太多的事要對不起你,要讓你傷心難過,可你承擔的,我一定會和你一起承擔。”

大玉兒知道,皇太極不是為了姑姑跑來責備她,只是為了納喇氏來安撫她。

皇太極道:“玉兒,如今我想要兒子,你也看見了,你一定是明白的,我更盼著我們有兒子,可我怕因為這樣的目的纏著你,反而會傷了你的心。這話一直說不出口,眼瞧著旁人有了,我再不說,你心裏會更難過。”

大玉兒心裏很覆雜,臉上努力裝著沒事,斜眼看著他:“你最會為自己做的事巧立名目,我現在可不如從前好哄了呢。”

皇太極輕輕一嘆,故意轉身要走:“好吧。”

大玉兒這才急,抓著他的胳膊,軟聲道:“明明是你想多了,你想要,我們就生唄。”

皇太極說:“我就怕你誤會,以為我僅僅是為了孩子。”

大玉兒知他心意:“為了你,怎麽都行,若為了科爾沁,讓他們做夢去吧。”

皇太極露出笑容,擁過大玉兒。

避開丈夫的目光,大玉兒神情覆雜,她是高興的,因為皇太極期待他們的兒子,可她又是難過的,何必,何必要解釋得這麽清楚?他們不是夫妻嗎,夫妻之間,這樣的事,何必說的那麽清楚。

皇太極走後,大玉兒無心再聽後文,請範文程先離宮。

範文程離開書房時,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,數月不見,他明顯地感覺到,玉福晉眼中的光芒越發厚重,若說初見時還有幾分天真爛漫,如今都看不見了。

的確,人都會成長,這並不是壞事,但玉福晉似乎長得太急,急得叫人心疼。

範文程一恍惚,趕緊收回目光,匆匆離去。

大玉兒在書房靜坐了許久,雖然面前的書,一頁一頁地翻過,她不過是想做個樣子,她知道在門外會有眼睛看著她,她的失意和悲傷,都會傳到皇太極的耳朵裏。

其實這些日子,眼看著那些女人在鳳凰樓裏進進出出,她就在想,皇太極一定會顧慮,這樣的時候來她的屋子,與她的親熱,會變了味。

果然,她猜中了皇太極的心思,而皇太極也明白她。

他們能心意相通,這一點大玉兒從不懷疑,可她現在有個改不掉的壞毛病,什麽事都要算上姐姐,她很想知道,皇太極是怎麽向姐姐交代。

多可笑。

“蘇麻喇,是我自己不好吧,庸人自擾。”大玉兒忽然出聲,蘇麻喇停下手裏抄字的筆,抿了抿唇道,“主子,其實也沒什麽……”

大玉兒茫然地看著她:“什麽意思?”

蘇麻喇說:“不開心就不開心,不開心了,回過頭又要為了自己不開心而自責,那活得多累啊?”

大玉兒一楞,蘇麻喇笑瞇瞇地說:“如果連自己都不接受自己的情緒,還怎麽指望別人?”

“好像挺有道理嘛。”大玉兒嗔笑,伸手揉揉蘇麻喇的腦袋,“越來越聰明了啊,帶你來念書,來對了吧。”

蘇麻喇說:“那我寧願跟著大格格繡花的……”

她說出口,立馬捂住嘴,大玉兒可不饒她,往腰裏掐,癢得蘇麻喇連聲求饒:“格格,我不敢了不敢了。”

大玉兒理順了情緒,便離了書房,來向哲哲請安,哲哲怎麽舍得怪她,就知道為了納喇氏,為了娜木鐘,她心裏不痛快。

若說從前是自己逼著玉兒生兒子,難道她自己真的就不想嗎,玉兒一定也希望,是她和皇太極的兒子,來繼承這個江山。

海蘭珠帶著孩子們過來了,故意笑道:“真是稀客,我都好幾天沒在姑姑這兒見到你了,我們都說,你在忙學問呢?”

大玉兒不服氣地貼著姐姐,要撓她癢癢,海蘭珠立刻求饒,兩人咬耳朵說著悄悄話。

見她們姐妹親厚,哲哲好不欣慰,可偏偏這麽好的時候,皇太極派人來傳話,說是接到吳克善的來函,是要來向哲哲請安,大抵過了年再走。

海蘭珠的神情頓時黯然,擁著孩子坐到一旁,不說話了。

哲哲也不好說什麽,勸解幾句,就讓她們退下。

回到側宮,海蘭珠拉著妹妹的手說:“玉兒,我不想見吳克善,玉兒你記著,將來就是我死了,也不許他來祭奠我。”

大玉兒捂著姐姐的嘴,急道:“胡說什麽呢,臘月裏不說些吉祥的話。”

第163 我們一定會有兒子

“玉兒,我是認真的。”海蘭珠眸光凝重,從這般嫻靜溫柔的人眼中透出的恨意,叫人看著心顫,“玉兒,答應我,倘若姐姐將來死在你前頭,你告訴大汗,別讓吳克善進我的靈堂,別讓他到我的墳前。”

大玉兒眼窩一熱:“我不要姐姐死。”

海蘭珠笑道:“人都會死的,但我現在要好好活著,活得長長久久的,我只是這麽一說罷了。”

“說也不要說……”大玉兒垂下眼眸,“反正,不要說。”

“不說了。”海蘭珠鼻尖泛酸。

“我去同大汗講,叫吳克善來磕了頭就滾,往後沒事兒別往盛京跑。”大玉兒轉身就要走。

海蘭珠攔下道:“罷了,大汗必然也有政務上的事要交代,我不見他就好。”

數日後,科爾沁的人到了,吳克善帶著家眷進宮向哲哲請安,在鳳凰樓下見到了大腹便便的娜木鐘。

娜木鐘還在察哈爾林丹汗身邊時,曾見過吳克善,時移世易,多年前的他們一定也想不到,會有今日的光景。

看見吳克善眼睛裏溢出藏不住的憤怒,娜木鐘心中很得意,她會好好守著自己的命和孩子,畢竟誰笑到最後,誰才是贏家。

吳克善怒氣沖沖來到清寧宮,只有哲哲和阿黛在殿中,他一楞,冷聲道:“姑姑,大玉兒和海蘭珠呢?”

哲哲冷笑:“她們都是大汗的側福晉,我想你還是放尊重些好,直呼名諱?科爾沁還沒有和大金平起平坐吧。”

吳克善胸中一悶,憋著一口氣行禮,阿黛請女眷們到另一邊喝茶休息,只留姑侄倆在跟前說話。

“姑姑,您也不必挖苦我,我一切都是為了科爾沁,和您的心意是一樣的。”吳克善道,“她們恨我不要緊,可不能不為了科爾沁著想,我聽說除了娜木鐘,又有一位庶福晉懷孕了?為什麽大玉兒沒有動靜,為什麽海蘭珠那麽受寵也不行?”

“海蘭珠為什麽不行,你問我?”哲哲氣勢逼人,“你最好收斂一些,想清楚海蘭珠如今的地位,她不報覆你,是她心善,是她還有一絲親情,換做玉兒,你早就埋在地底下爛透了。”

吳克善眼珠子瞪得像銅鈴,浮躁地晃動著身體。

哲哲冷然道:“更不要惹怒大汗,科爾沁不是只有你吳克善一人,你死了,對科爾沁而言,不會有任何影像。”

吳克善心中一慌,不自覺地朝後退了幾步,悶了半晌,依然不甘心:“可是姑姑,這樣下去,我們還有什麽指望?”

哲哲道:“我自然有算計,你老老實實回去守著科爾沁,養更多的牛羊,建更多的軍隊,科爾沁若自身羸弱不堪一擊,就算有十個兒子等著繼承大金,也保不住你們,好自為之吧。”

這會兒功夫,大玉兒帶著海蘭珠,在七貝勒阿巴泰府中游玩,齊齊格抱著東莪姍姍來遲,七福晉道:“還是玉福晉面子大,平日裏我們想請齊齊格來坐坐,請也請不動的。”

齊齊格將東莪遞給海蘭珠,坐下道:“嫂子這樣說,我下回可更不敢來,您說說,哪回您請我來,我不來的?別家也罷了,我是不大樂意去的,可七嫂叫我,我走得比誰都快。不過是如今家裏多了個小丫頭,方才臨出門了,鬧得不可開交,叫我團團轉。”

海蘭珠逗著懷裏的東莪,小丫頭一雙眼睛跟天上的星星似的,那長長的睫毛一閃一閃,這麽一丁點兒,就美得迷人。

“這孩子長得可真好。”齊齊格嘆道,“你們說,她的親娘,該多美啊。”

七福晉笑道:“齊齊格你別總這麽說,聽嫂嫂的,就當她是你生的,只怕這孩子將來若聽說自己不是你生的,該傷心極了。你把她養大,在她眼裏就是天,生母到底是誰到底怎麽樣,她不會在乎。”

齊齊格伸手戳了戳東莪的小臉:“小丫頭,聽見了嗎?”

她們坐著吃茶說閑話,聽大玉兒講上古傳說,誰也不提吳克善來不來。縱然不是人人都知道海蘭珠曾被吳克善下藥墮胎傷了身體,當初城外蒙古包裏蘇赫巴險些強-暴海蘭珠的事,宗室裏的人多少是聽說些。

七福晉算是兄弟妯娌裏頭,討喜的一位,明知道她們為什麽今天來做客,不該問的話,都放在心裏了。

妯娌之間聊得正高興,家仆帶著孩子來,是七貝勒的第四子岳樂,剛從學堂回來,特地來向嬸嬸們請安。

岳樂是七福晉三十多歲後才生下的兒子,七貝勒子嗣稀薄,她很是寶貝這個兒子,而在宗室子弟的學堂裏,岳樂常常得到先生的嘉獎,皇太極因與阿巴泰關系親密,自然也很疼愛這個侄兒。

“岳樂長這麽高了。”大玉兒比劃著,“十幾歲了吧?”

“才十歲呢,個兒是高,都說像先汗。”七福晉看似謙虛,句句透著驕傲,“我就怕他光長個兒,不長腦子。”

齊齊格說:“您何必裝呢,誰不知道岳樂念書好,大汗都誇來著。”她對孩子笑道,“嬸嬸今日出門著急忘了,你十四叔上回帶回來的兵器裏頭,有幾把小短刀,說是要留給你的,過些日子,嬸嬸再給你送來。”

七福晉聽了很歡喜,命兒子:“還不快磕頭謝謝嬸嬸和你十四叔?”

岳樂磕了頭,起身來滿眼憧憬地看著海蘭珠懷裏的東莪,海蘭珠便招呼他:“來瞧瞧,這是小妹妹。”

海蘭珠把著他的手,教他如何抱孩子,看著岳樂的模樣和個頭,倘若她的兒子還活著,也要十歲了。

老天像是和她開了一個大玩笑,她曾經和亡夫那樣恩愛和睦,卻沒能留下一個孩子,那些孩子們,像是預見了父親的早逝,早早地先去等他了。

大玉兒見姐姐眼底有哀傷,知道她在悼念自己的孩子,十分心疼,之後一道去園子裏散步時,一直緊緊握著她的手,把海蘭珠冰涼的手指捂得暖暖的。

這天夜裏,皇太極還是擺宴招待了科爾沁的來客,然只有男賓,女眷一概不列席,如此大玉兒和海蘭珠不出席,誰也不會覺得奇怪。

吳克善在盛京逗留了三天,見皇太極毫無挽留之意,悻悻然帶著家眷回去了。走之前來向哲哲請辭,撂下話說,若是一年內大玉兒和海蘭珠再無動靜,他會繼續送女人來盛京。

這些話,哲哲如實轉達給了海蘭珠和大玉兒,畢竟她的立場,也希望科爾沁能盡快有希望。

說是逼迫也好,說是懇求也罷,哲哲可以幫她們避開吳克善,可她們肩負的命運,避無可避。

大玉兒冷笑:“姑姑,科爾沁的女孩子,來得及生,來得及長嗎?”

那一夜,皇太極在大玉兒屋子裏歇息,將行雲雨時,大玉兒心裏一片冰涼,如何也撩-撥不起來。

皇太極見她可憐,舍不得用強,摟在懷裏說:“好了好了,我們睡。”

大玉兒輕輕囁嚅:“對不起。”

皇太極溫和道:“反正過些日子你就好了,別叫我招架不住便是。”

大玉兒在他胸前蹭了蹭,信心滿滿地說:“大汗,我們一定會有兒子。”

“那是自然。”皇太極毫不懷疑。

“我那天在七七貝勒家,見到岳樂,那孩子知書達理,長得也俊。”大玉兒問道,“說起來,岳樂念書這樣好,還比葉布舒和碩塞大些,為什麽不讓他進宮來上課,也能帶帶葉布舒和碩塞。”

皇太極搖頭:“讓岳樂進宮,其他家的孩子呢?你知道我現在有多少侄兒和侄孫子嗎?”

大玉兒笑了,皇太極嘆氣:“不能厚此薄彼,也不能讓他們都進宮,只能這樣了。”

“那麽讓葉布舒和碩塞去宮外念書呢?”大玉兒說,“把他們丟到兄弟裏去,或許有了競爭,就長進了。”

皇太極搖頭:“他們年紀小,我怕他們在外頭亂說話,又怕他們學了什麽我不知道,說來說去,也怪我不好,什麽都要操心。其實我們兄弟當年,阿瑪養我們就跟放羊式的,哪有功夫來教,等我們長大了,抓著哪個用哪個。”

大玉兒壞笑:“大汗,那你是山羊、綿羊還是羚羊?”

皇太極低頭看著她,見她心情好了,心頭一熱,猛地將她壓在身下,氣聲暧-昧地說:“是長了又石更又長的角的……”

“啊……”

大玉兒失聲,傳到門外頭,幾個新來的小宮女嚇了一跳,蘇麻喇幹咳,一本正經地說:“沒事,過些日子你們就習慣了。”

第164 準奏

說起來,宮裏近來多了許多人手,新選進宮的宮女,大玉兒這裏也得了幾個。

年紀大的一些都退了出去,如今新進宮,學的規矩也十分繁瑣。

前些日子,寶清和蘇麻喇被叫去學規矩,宮女內侍之間,有了明確的等級分配,讓蘇麻喇和寶清不服氣的是,娜木鐘的麗莘竟然和她們平起平坐。

蘇麻喇向大玉兒抱怨,大玉兒卻說:“將來我們去了紫禁城,要管更多的人,那麽大的宮殿,得多少人才伺候的過來?你好好學著些,將來管這些人,都是你的事。”

宮裏的變化,明眼人都看得見,且朝堂之上,越往年關,越多的大臣請奏大汗,請皇太極稱帝,可皇太極一再推脫。

除夕前一晚,多爾袞回到家中,齊齊格抱著東莪在門前等,小娃娃一見阿瑪就高興,伸出小胳膊要抱抱。

可多爾袞才抱過孩子,遠處有人騎馬來,齊齊格眼睛好,說:“是代善和濟爾哈朗。”

多爾袞微微蹙眉,二人和他們的隨從果然在面前下了馬。

齊齊格恭恭敬敬地行禮後,從丈夫懷裏抱過孩子,濟爾哈朗給東莪塞了一塊元寶,客氣幾句後,兄弟幾人便一同往書房去。

婢女們奉了茶,齊齊格命不相幹的人都退下,她心裏琢磨著,這兩人來,該是為了請皇太極稱帝的事。

前些日子,皇太極恢覆了豪格貝勒的爵位,聽多爾袞說,是為了稱帝之後,好封親王,長子必然要有一席之地,而多爾袞兄弟三個,他也想盡量爭取。

男人們在書房談了一個多時辰,將走時,齊齊格迎來,挽留他們吃了飯再走,可代善和濟爾哈朗還有其他地方要去,多爾袞不強留,齊齊格自然也只是客氣客氣。

門前人散去,多爾袞站了一會兒才回來,見齊齊格一人等著,問道:“東莪呢?”

“睡了。”齊齊格問,“什麽事?皇太極要稱帝嗎?”

多爾袞說:“是啊,代善要我和他們一起,還有其他人,在元旦朝會上,跪請皇太極上尊號。真可笑……”

齊齊格嘆道:“你也沒法子,你若不樂意,你就是頭一個反的,皇太極將來要殺你,都不必找借口。”

多爾袞緊握拳頭:“我現在要反,也不是反不得,可我們一旦內亂,明朝一定會夥同朝鮮來夾擊,不論如何,要先把他們踩在腳底下,待江山穩定後,我再來爭取。”

齊齊格笑悠悠說著殘酷沈重的話語:“可千萬別等不及,叫他先殺了我們,多爾袞啊,我也想做皇後。”

多爾袞摟過她:“等一等,齊齊格,一定會有那一天。”

話所如此,他心裏卻重重地一顫,真的到了那天,玉兒怎麽辦?

圍場回來後,齊齊格代替大玉兒向他道謝,就把多爾袞心裏暖上了。他知道玉兒一定是有所顧忌,才無法親自對他說,這樣也好,他絕不想在自己還不能保護玉兒的時候,讓她因為自己而受傷害。

雖然冷靜下來,多爾袞常常覺得自己很可笑,他這輩子什麽都闖過來了,唯獨這一關,無論如何都過不去。

原來江山和美人,當真可以並重,令人難以抉擇。

天聰十年元旦的早晨,哲哲天未亮就起了,穿戴整齊,站在宮檐下仰望著鳳凰樓。

四處側宮都還沒亮燈,但不久之後,海蘭珠披著風衣出來,她還沒梳頭,面上帶著幾分睡意,很緊張地問:“姑姑,您怎麽了?”

“穿這麽少,你冷不冷?”哲哲摸了摸海蘭珠的手,拉著侄女進門去,面上卻歡喜地說,“姑姑是心裏有些激動,睡不著。”

今日,當朝臣再次奏請皇太極稱帝,皇太極就要答應了,對於大金是改變歷史的一刻,皇太極只對哲哲說了,大玉兒和海蘭珠並不知道就在今天。

方才海蘭珠睡醒,聽門前值夜的宮女說大福晉正站在宮檐下,她擔心姑姑有什麽事,趕不及就出來看一眼。

寶清帶著宮女捧來主子的衣裳,哲哲一時興起,親自為海蘭珠梳頭,她端詳著鏡子裏的侄女,笑道:“你額娘就是大美人,你和玉兒把她的美都繼承了。”

海蘭珠臉頰微紅:“小時候,都說我像姑姑呢。”

哲哲笑道:“你的嘴巴也甜了,學得玉兒嗎?”

海蘭珠道:“因為心裏甜,嘴巴就甜了,姑姑……對不起。”

哲哲淡淡一笑,捧著她的長發小心打理:“對不起什麽?沒能生兒子?”

“我一直覺得姑姑偏愛玉兒,我剛來的時候,您對我那麽兇,我以為您嫌棄我。”海蘭珠道,“可是大汗把我接回來後,姑姑是第一個接納我,還勸我開解我,其實當時我都想好了,您會為了玉兒不待見我。現在想,我的心是多窄,明明被您疼愛著,卻不知珍惜。”

哲哲笑道:“都是我的侄女,都是命不由己的孩子,姑姑怎麽會不疼你。你受了太多的苦,我若不再好好疼你,將來怎麽去見你的額娘。”

海蘭珠轉身來,滿眼的幸福:“姑姑,我會好好的,不再讓您操心。”

哲哲為她將青絲盤起,欣慰地說:“姑姑從沒為你操心過,只擔心你的身體,別怪姑姑多嘴,咱們不為了生孩子,也該好好保養。你素來孱弱,吃些溫補的藥增些底子,為了自己也為了大汗,可好?”

海蘭珠溫順地點頭:“我聽姑姑的,明天就讓大夫來給我看看,熬些補藥吃,也好逼著大汗吃些。”

哲哲很高興:“是啊,也逼著他吃些。”

吉時將至,大玉兒打扮齊整來清寧宮,規規矩矩地向哲哲叩拜新年,很快娜木鐘也來了,她的肚子越來越大,站在人群中十分顯眼。

哲哲叮囑幾句後,便帶著女眷們前往十王亭。

她還清楚地記得,去年元日,紮魯特氏還在側宮裏掙紮,一轉眼,她從這人間消失,而很快又有人來替代她。

十王亭前朝賀的陣仗,讓娜木鐘第一次感受到大金的霸氣。仰望皇太極走上高處,娜木鐘內心不禁奔騰翻湧,她捧著自己的肚子,一定要讓腹中的兒子,將來也站在那裏。

大玉兒和海蘭珠,跟隨哲哲而立,她們都發現,在姑姑的眼角噙著淚,而大玉兒已經知道,姑姑天沒亮就起了,海蘭珠和她都認定,今天肯定有什麽大事。

而眼下最大的事……

今日朝賀,不同以往,只見以代善為首,濟爾哈朗、多爾袞、阿巴泰、阿濟格、多鐸、豪格、杜度、岳托、薩哈廉等等地位顯赫的貝勒貝子相隨,齊齊奏請皇太極上尊號,改元稱帝。

大臣們見這陣仗,紛紛附和,十王亭前跪倒一片,呼聲如雷,震動山河,叩請皇太極稱帝。

哲哲帶著女眷們,穩穩地站在一旁,她們不能幹政,她們只能等待結果。

而此刻,大玉兒終於懂了姑姑為何眼中含淚,姑姑陪著大汗一路浴血而來。雖然大玉兒嫁給皇太極時,努爾哈赤尚在,但當時已幾乎大局已定,皇太極對於將來已胸有成竹,最辛苦最艱難的日子,大玉兒並沒有經歷。

曾經的辛苦,曾經的難處,都在姑姑眼角的淚水裏。

大玉兒一直自以為,姑姑不像她愛皇太極那般愛著她的丈夫,這一刻她才明白,姑姑的愛,已經超越了男女之情。

“準奏!”皇太極朗聲答應,大金的歷史,在這一刻改寫。

哲哲屈膝跪下,海蘭珠和大玉兒紛紛跟隨,昔日大玉兒對皇太極玩鬧的那句萬萬歲,響徹皇宮,震得大玉兒腦袋發嗡,那之後一整天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”都仿佛盤踞在耳邊。

那之後,男人們還有很多很多的事,女眷們退到內宮,幾位嘴巴甜的貝勒福晉,上趕著稱呼哲哲為皇後娘娘,到了今天,哲哲也不謙辭了。

人來人往的一整天,大玉兒疲於應付,今天是大日子,她再如何不喜歡應酬,也要為皇太極撐著體面。

直到夜裏,大宴之後,宮裏才終於安靜。

大玉兒癱倒在炕頭,拉著蘇麻喇說:“我的耳朵好疼,我嗓子也疼,今天把一年的話,都給說完了。”

蘇麻喇興奮地說:“格格,往後奴婢,是不是該改口像漢人那樣,叫您娘娘了?皇上會封您做什麽妃呢?貴妃嗎?”

大玉兒想起了那個“宸”字,驕傲得意:“怕是比貴妃還好呢。”

蘇麻喇眉開眼笑:“娘娘吉祥。”

大玉兒嗔道:“別輕狂,姑姑說了,要謹慎。”

她坐起來,要一口奶茶吃,忽覺小腹隱痛,之後屏退宮女查看,果然……她的月信在推遲了五天後,還是來了。

蘇麻喇安撫她:“格格別著急。”

大玉兒嘆道:“我可是一口氣生了仨閨女,怎麽現在突然就不成了呢,我都快把大汗榨幹了。”

蘇麻喇噗嗤笑出聲,大姑娘聽著臉都紅了。

大玉兒拍她的腦袋:“再笑,當心我收回你的壓歲錢。”

蘇麻喇捂著懷裏的錢袋:“格格不能收,我一年就盼這幾天,而且錢袋還是大格格給我繡的。”

大玉兒白她一眼,慵懶地翻過身:“你們都喜歡姐姐……對了蘇麻喇,說起來,姐姐她的月信,是不是都不準?”

“是啊。”蘇麻喇捧著海蘭珠賞賜給她的精美錢袋,數著裏頭的碎銀子,“我聽寶清說,兩三個月才來一趟,去年夏天一直沒來,大福晉不是差點以為懷上了。”

第165 阿瑪,去紫禁城

蘇麻喇將自己的錢點一遍,擡頭問:“格格,您怎麽問起這些來?”

大玉兒弱聲道:“我聽姐姐說,她答應姑姑了,明天開始吃補藥補身體,當然不是為了生孩子,只是為了她身子太弱。”

“奴婢也聽寶清說了。”蘇麻喇道,“今天寶清就在安排人手負責熬藥。”

“我吧……不是學姐姐啊。”大玉兒有些糾結,“我現在急著想要孩子,是和大汗一起想要孩子來著,我是不是該吃點什麽?不然怎麽老懷不上呢。”

蘇麻喇這才明白了,嘿嘿笑道:“是拉不下面子吧,從前不肯喝,如今想喝藥了,又不好意思喝。”

大玉兒翻身來瞪著蘇麻喇:“你聰明,那你給我想法子。”

蘇麻喇好生道:“格格,別吃,吃了心思更重。不吃要不著,我們還能怪不吃藥,吃了藥再不成,心裏就真的苦了。奴婢覺著,大汗雖然想要您和他的孩子,可大汗一定更希望您活得灑脫自在些,再說了……”

大玉兒聽得正起勁,容不得蘇麻喇大喘氣:“你說呀。”

蘇麻喇怯然嘿嘿笑:“萬一,又生個小格格,怎麽算?”

大玉兒也笑了:“那也是我的寶貝疙瘩,生女兒怎麽啦……”自然,她越說越弱氣,“我知道,他如今是真的想要兒子,多幾個兒子,至少有的挑,如今生養了,也還來得及教。蘇麻喇啊,我還是那句話,倘若早生二十年遇見他,該多好。”

之後幾日,為了登基稱帝一事,皇太極忙得不見人影。

內宮裏哲哲帶著海蘭珠和大玉兒,也同樣忙於應付前來道賀的宗親女眷,一並正式制定新的宮規。從今往後,女眷們入宮請安,也處處要講究規矩,甚至連行禮的姿勢,也要有人來一一糾正,從哲哲到宮女到各府各家的仆婢,都要遵守。

直到初六,皇太極才頭一回踏入內宮,一進哲哲的屋子,聽得宮女們說“皇上吉祥”,他不禁一笑,說哲哲:“你倒是教的快,大政殿那邊,還沒改口呢。”

哲哲欣然:“那怎麽成,我如今也受著人家叫我娘娘呢。”

皇太極心中動容,哲哲陪他二十餘載春秋,歷經坎坷辛苦,他張開臂膀,要擁抱他的妻子,哲哲臉一紅,輕聲道:“大汗,宮女們看著呢。”

皇太極摟過她,嗔笑:“你怎麽不改口?”

哲哲面含春風,滿眼驕傲地仰望她的丈夫:“皇上恕罪,臣妾這就改。”

皇太極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:“過了元宵,動工建造天壇,五月登基大典時,你也在那天冊封皇後,我要拉著你的手,一起走上天壇。”

哲哲內心澎湃:“是,皇上,我盼著呢。”

他們一道用了午膳,說了許多前朝後宮的事,飯後皇太極還有政務,而宮裏也有女眷要來請安聽規矩,稍事休息後便離了。

走出清寧宮,擡眼就見宮人往海蘭珠的側宮送藥,他皺眉問哲哲:“海蘭珠病了?”

哲哲解釋只是補身體的藥,不為任何目的,是擔心海蘭珠底子太弱,該趁著還年輕好好養一養。

皇太極松口氣,信步走來,掀起簾子,便見海蘭珠正吃藥,她餘光瞥見自己,一緊張,嗆住了,咳得喘不過氣。

皇太極忙走進來,在她背上順氣,海蘭珠怯怯看他一眼,果然被嫌棄了。

“慢些吃。”

“知道了……”

海蘭珠赧然起身,帶著寶清周周正正地向皇帝行禮,皇太極含笑看著她,伸手攙扶起:“學得真不賴。”

“皇上。”海蘭珠喊出口,心裏一陣激動,氣色姣好的臉上,笑容更美。

“看來這藥管用,你氣色好多了。”皇太極說,“可也別吃得太兇,熬藥要仔細謹慎,知道了嗎?”

海蘭珠道:“姑姑派人看著呢,這帖藥只吃二七十四天,剛好過完元宵就不吃,大夫說,是藥三分毒,沒必要當飯吃。”

皇太極想了想,問道:“這藥,玉兒能吃嗎?”

海蘭珠道:“之前就問過,玉兒說她不吃,由著她吧,前些年必定是吃怕了。”

皇太極答應了,叮囑了幾句後,便要去忙政務,海蘭珠將他送到門前,說:“皇上,吃藥到底是苦的,您陪陪我成嗎?”

“哲哲教你的?”皇太極一眼看穿。

海蘭珠的臉頓時紅得像熟透的蘋果,局促不安地看著他,眼中秋波盈盈直叫人憐愛,皇太極到底妥協了:“好,我也吃,上年紀了,你們都嫌我。”

“多謝皇上。”海蘭珠歡喜極了,為皇太極戴上雪帽,目送他離去。

可一轉身,看見對面側宮,仿佛有一雙陰瑟瑟的眼睛正盯著這裏,海蘭珠心頭一緊,但沒有露出慌張,端起自己的尊貴,穩穩地回屋子裏去。

這一邊,何止一雙眼睛,娜木鐘和麗莘站在窗下,反白的眼珠子都要穿過墻去,麗莘輕聲道:“主子,大汗他真是喜歡海蘭珠啊,兩個人每次一見面,大汗瞧著能年輕十幾歲。”

娜木鐘斜眼看她:“皇上,要改口,再不改,當心皇後娘娘拖你去打板子。”

麗莘捂住了嘴,娜木鐘挺著碩大的肚子,慢慢走回炕前,眼中翻騰恨意和殺氣:“別急,等我把小阿哥生下來,一個一個收拾她們。”

這一邊,皇太極走過鳳凰樓,就聽見脆生生的童聲,女兒們朝他蜂擁而來,一個個穿著紅彤彤的棉襖,像畫片裏的金童玉女,將他團團圍住,爭先恐後地喊著:“皇阿瑪,皇阿瑪……”

這個稱呼,倒是真的新鮮,連豪格都還沒改口呢。

皇太極擡起頭,見大玉兒手裏牽著小阿哲,正慢慢地走過來,她一襲紅衣,在冰天雪地裏分外惹眼,在皇太極眼中,世上再沒有人能將紅色穿得這樣美。

“終於見著皇上了。”大玉兒走近,孩子們已散去玩耍,只有小阿哲,奶聲奶氣地喊了聲皇阿瑪,被皇太極抱起來親了兩口,大玉兒則滿臉喜氣地說,“這些日子見不著,我還以為皇上自己去北京,不帶我了。”

皇太極嗔道:“誰都能不帶,敢不帶你?”

阿哲軟綿綿地說:“阿瑪,去紫禁城。”

皇太極大喜,將女兒親了又親:“阿瑪帶阿哲一道去,還有你額娘。”

第166 他不該委屈玉兒

大玉兒知道皇太極忙碌,這會兒不是閑話的時候,便將阿哲抱回,請皇上去忙,自己帶著女兒去追哥哥姐姐們。

母女倆的背影遠去,一件事忽然上了心頭,皇太極微微蹙眉,輕輕一嘆後,轉身去往大政殿。

年節裏,各貝勒府家中少不得擺宴請客,一家家吃過來,年也就過完了,而今年酒席間最熱鬧的話題,不外呼皇太極稱帝。

這日在代善府中,齊齊格不經意瞥見岳托和豪格閃到後院去,兩人模樣鬼鬼祟祟的,她心裏記了一筆,依舊與眾人說笑。

女眷們正在議論,內宮四位側福晉,會封什麽樣的娘娘,照著明朝宮廷的制度,也該有個高下。可若全照著明朝來,怪沒面子的,讓人家說大金學他們。

齊齊格默默地聽著,心想,大金就快成為歷史了。

多爾袞告訴她,馬上金國要改國號為“清”,尊先汗努爾哈赤為太祖,如此序下來,皇太極自然就是太宗,她安慰丈夫,反正皇太極比多爾袞年長,這就不要在乎了。

但多爾袞要爭天下,那還是將來的事,眼下他要爭的,是他們兄弟三個的地位。

皇帝的登基後,除了冊封後宮,還要冊封他的大臣兄弟們。多爾袞戰功赫赫,親王之位非他莫屬,但他希望阿濟格和多鐸,都能在親王中有一席之地。

然而論戰功,阿濟格略次,輪年紀,多鐸是弟弟。

這幾日,家中的氣氛並不好,阿濟格和多鐸還曾一度在酒桌上大吵大鬧,把兩家的福晉都嚇得半死,最後去了書房,還是吵。

想到這些,齊齊格輕輕一嘆,多爾袞身上背負的太多了。

“十四嬸嬸,您說宮裏頭,哪一位福晉會得到最高位?”女眷們僵持不下,果然來拉齊齊格一道說。

她們嘰嘰喳喳,說海蘭珠最得寵,又說娜木鐘地位高貴,七嘴八舌,卻是不見有人提起大玉兒。

齊齊格隨口道:“玉福晉呢。”

眾人靜了靜,有人說:“她比蘭福晉小,蘭福晉如今那麽得寵,自然是姐姐為尊。可她跟了皇上那麽多年,生了那麽多小格格,委屈她似乎又不太合情理,可若這一次囊囊福晉生下小阿哥,那就真的不一樣了吧。”

座中又有人問:“對了,你們聽說了沒,皇上正急著要兒子呢。”

齊齊格敷衍地笑:“是嗎?”

且說皇太極急著要兒子,他似乎並不在乎外頭怎麽評價,宮裏各位庶福晉,輪著出入鳳凰樓,而納喇氏也懷上了,很顯然,他想為膝下添子。

這事兒不明說,誰也不好亂下定論,可一旦明說,有一件事就明擺著,大阿哥豪格,已經被皇上拋棄,失去了將來繼承江山的資格。

從納喇氏傳出喜訊的那天起,一個多月來,豪格如坐針氈,在皇太極面前畢恭畢敬不敢有半點差錯,回了家,就折騰女人們發洩。

此刻,豪格和岳托退到後院,站在廊下烤火,岳托說了很多話,豪格聽得心猿意馬,浮躁不已:“我早看穿了,他讓我當眾挨軍棍,那麽多人看著,還有女人和孩子,還削我的爵位,他已經不把我當兒子。”

岳托道:“那件事皇上若不這麽處理,往後別人犯錯,就會拿你來說話,說皇上不公允,你是活該。”

豪格怒道:“呸!我在他眼裏,還不如幾個娘們兒,那麽一丁點小事罷了。”

岳托冷笑道:“什麽小事,殺馬是大罪,而你別說,那幾個娘們兒你還真不能動。皇上現在可還沒老,你和他單刀單槍地對打你也不見得有勝算,連身體都沒老,心怎麽會老。你若動那幾個女人,他就有魄力動你的腦袋,畢竟對皇上來說,你的殺戮之心,遲早會殺君弒父,你說呢?”

豪格的心沈甸甸:“那我要等到猴年馬月?”

岳托冷笑:“多爾袞就比你聰明,悶聲發大財,他拼了命的建立功勳,千萬雙眼睛看著,想不承認都難。轉過身呢,為人低調隱忍,對皇上畢恭畢敬,挑不出半點錯。不是我說啊,大阿哥,皇上如今要殺多爾袞,還真殺不得,可若要殺你,隨便掃掃就是一堆罪狀。”

豪格怒氣沖天,將炭盆踢翻:“敢情我只能等?”

岳托冷笑:“或者你反?”

豪格渾身僵硬,他當真還沒有反的魄力。

岳托拍拍他的肩膀:“忍一忍,把目標放長遠些,和後宮幾個娘們兒叫什麽勁,她們自己怕是就殺不過來,娜木鐘可不是省油的燈,你何必親自出手?你看不慣大玉兒,皇上就看不慣你,你還是靠邊站,離得遠些。”

豪格道:“我還是要拉攏娜木鐘,哪怕她生下了兒子,我可以先向她效忠,表示願意扶持她的兒子,畢竟我現在這麽慘,她也是看得見的。”

岳托笑道:“這下聰明了,不論如何,娜木鐘的確要好好利用,明著是我們被她算計,暗地裏,是我們在利用她。”

他們說了很久的話,才回到席面上,宴席間人來人往,也就有心人能記著誰走誰來,而齊齊格恰是那有新人。

夜裏回到家中,多爾袞今日沒去代善府中,竟然比她還早些到家,走近臥房還沒進門,就聽見他在逗孩子的動靜。

丈夫很喜歡這個女兒,就沒半分懷疑她不是自己的孩子,其實齊齊格心裏很痛苦,一個男人能喜歡一個孩子,就必定喜歡孩子的母親,這是齊齊格無法容忍的。

可日子要過,多爾袞是她的命她的天,她必須忍耐,何況那個女人已經死透了。

“天天吃酒席,吃得我腰都粗了。”她進門,說笑著,“你倒好,偷懶不去,他們就灌我。”

多爾袞抱起東莪,小東莪一見額娘就咿咿呀呀地要抱抱,他笑道:“誰能灌你啊,怕你還來不及,你別誆我。”

齊齊格把手捂暖了,來抱東莪,女兒捧著她的臉蛋,親了又親,她的心就軟了。

“東莪在家乖不乖?”齊齊格坐下,熟稔地摸摸女兒的尿布,笑道,“額娘明天帶你進宮玩兒去,宮裏香噴噴的,是不是?”

多爾袞問:“如今女眷進宮,有新規矩了是不是?”

齊齊格頷首:“領牌子什麽的,我還沒細問。但姑姑對我說了,叫我別放在心上,規矩再大也有例外的,不然哪來一個寵字。”

“呵……”多爾袞冷笑。

齊齊格不以為然,想起代善府中見到的,便說:“對了,今天豪格和岳托鬼鬼祟祟地躲起來說了很久的話,走時豪格一臉怒氣,回來的時候像是釋懷了,他們一定又在打鬼主意,你千萬小心。”

多爾袞說:“豪格被皇太極嚇得夾起尾巴做人,這幾個月他一定消停。”

“但願如此,他實在太蠢。”齊齊格不屑,但想到他們馬上要封親王,“今天女人們都在說,宮裏的福晉們如何封妃,我想著你們要封王,會不會也有高低,豪格會不會在你之上。”

多爾袞聽著,卻沒在意豪格會不會在他之上,他好奇,皇太極會把玉兒放在何處,論年份論恩情論功勞,他都不該虧待玉兒吧。

然而此時此刻,皇宮裏,皇太極正站在鳳凰樓裏的書桌前,看著自己寫下的幾個封號,濃眉緊縮,心中取舍不下。

不多時,哲哲到了,夫妻這麽多年,每次皇太極派人請她來鳳凰樓,必定是有麻煩的事。哲哲很欣慰自己能在丈夫心中有如此重要的地位,可她也寧願一切相安無事。

“今天不是挺高興的?”哲哲順手端了一碗茶,遞給皇太極,“怎麽了?”

而她的目光,順著看向桌上的紙,笑問:“這是妃子的封號嗎?”

皇太極頷首:“之後還要和禮部商議,既然設立六部,就該讓他們做事,不能無視。”

哲哲問:“那找我做什麽?”

皇太極道:“你知道,我雖然有心給你們科爾沁高位,可如此必定無法平衡後宮前朝的牽絆,娜木鐘她們來自察哈爾,娘家還有阿霸垓部……”

哲哲不等他說完,就道:“我明白了,海蘭珠和玉兒之間,你要委屈一個?”

第167 娜木鐘分娩

委屈哪一個,如何委屈,皇太極心中早已有了主意,他糾結的是,如何傳達這件事。

是在冊封當日揭曉,還是事先商量好安撫好,他甚至覺得,提早說了,就會提早日子委屈難過,沒這個必要。

哲哲問:“皇上想讓我來說?”

皇太極頓了頓:“也不是……”

哲哲道:“皇上會糾結,至少是在乎的,我就放心了。”

皇太極竟有些浮躁:“當然在乎,我不在乎你們,在乎哪一個?”

哲哲安撫他:“皇上別擔心,好好和玉兒說,她現在很懂事,她一定會明白您必須為大局考慮的難處。”

“所以……我來說?”皇太極苦笑,“怎麽我總是在讓她忍,讓她受委屈。從前膽小,見了我怕;後來愛胡鬧我兇她,見了我怕;如今懂事能幹了,見了我還怕,因為我但凡找她,就沒有好事。”

“那也是玉兒該承擔的,作為帝王的女人,怎麽能沒有擔當?皇上,我相信玉兒心裏只要認定皇上對她的情意,她什麽都不怕。”哲哲含笑道,“皇上別再煩心,這不算什麽,玉兒會想明白。”

皇太極長長一嘆:“是啊,若你去說,她一定更不好受,她寧願我來告訴她。”

但這件事,皇太極始終沒能開口,一則太忙碌,再則和玉兒在一起時,每每見她眉飛色舞的歡喜著,實在不忍心叫她難過。

哲哲問過皇太極,為什麽不是海蘭珠,論資歷論功勞,海蘭珠雖然年長,就算居末位也不算太委屈。至少那些積年的庶福晉們,如顏紮氏就算生了兒子,也連個盼頭都沒有。

皇太極當時沒有回答,可哲哲從他眼睛裏能看明白,海蘭珠和玉兒在他心裏,終究不一樣,更不該拿旁人來比。

哲哲沒再提這件事,即便皇太極拖著,她也仿若無事,早些晚些,那一天總要來的。

不過,登基大典在五月,娜木鐘的肚子等不到那之後,二月中旬時,胎兒已經入盆,肚子沈甸甸地墜下去,沒過幾天,她就要生了。

這日大玉兒在書房,聽先生講述明朝新君登基大殿上的禮儀規矩,蘇麻喇手下的小宮女匆匆跑來,請蘇麻喇出去。

她悄悄退開,到了門前,小宮女就說:“那位要生了呢,大福晉都過去了。”

蘇麻喇將她們打發了,靜靜地回到大玉兒身邊,繼續聽講。

直到休息時,大玉兒才問她:“方才什麽事?”

蘇麻喇輕聲道:“娜木鐘要生了。”

大玉兒哦了一聲,放下手中的筆,想了想還是吩咐:“去問問,生了什麽。”

側宮裏,娜木鐘正努力對抗著分娩帶來的劇痛,當初生阿布奈,疼得她幾乎昏死過去,最可悲的是,那個孩子的出生,不會給任何人帶去希望,甚至是麻煩。

而這一次,腹中的兒子,會給她光明榮耀的未來,大金的鐵蹄毀了她的人生,她要重新在這裏站起來。

“側福晉,您用力,您再用力些。”接生婆大聲嚷嚷著,“已經看見孩子的腦袋了。”

“兒子,兒子……”娜木鐘尖叫著,用盡了最後的力氣,只覺得腹下一松,渾身癱軟下來。

嬰兒的啼哭聲,從側宮傳來,哲哲站在門前,身邊是不得不來露面的竇土門福晉,裏頭的人匆匆跑來,向大福晉行禮。

宮人喘著氣道:“啟稟大福晉,側福晉生下了一位小格格。”

哲哲神情漠然,淡淡地頷首:“知道了。”

她擡起眼,看見了竇土門福晉嘴角的笑意,孱弱的女人,露出了反抗般的喜悅,忽然發現哲哲正看著她,驚恐地收斂了笑意。

哲哲不以為然,依然淡淡地吩咐:“去向大汗報喜吧。”(20:00左右還有一更)

第168 關雎宮宸妃

皇太極從始至終,不曾期待過娜木鐘的孩子,雖然生了兒子他也不會當回事,如今生了女兒,他反而願意多疼疼。

大政殿裏,傳話的人正要退下,皇太極問:“玉福晉在哪裏?”

那人應道:“玉福晉今天一直在書房。”更是機靈地補了一句,“今天小格格們不上學。”

皇太極擺擺手,兀自看完手中的奏折後,喚來尼滿:“拿風衣來,我去書房坐坐。”

到如今,尼滿再也不會糾結,皇上說要去書房是看阿哥們還是格格們,皇上只會去看玉福晉。

而每次在書房裏的一兩個時辰,都會讓他心情大好,那是玉福晉喜歡的地方,如今也是皇上愛去的所在。

玉兒已經得到消息,娜木鐘沒能如願,心裏不禁對那才出生的小格格有了幾分憐憫。畢竟就連姑姑對她自己的女兒,也不大上心,在這宮裏出生的小格格固然尊貴,母愛就奢侈了。

“預備賀禮。”大玉兒吩咐蘇麻喇,“我和姐姐的一樣就好。”

話音才落,皇太極就出現了,她笑道:“皇上來的正好,先生在與我講明朝皇帝登基大典,咱們一道聽聽嗎?”

皇太極頷首,與她並肩坐下,當說到後妃的冊文,大玉兒問皇太極:“皇上,我的寫好了嗎?”

“那是禮部的事。”皇太極含笑,一面示意先生退下,一面命蘇麻喇,“去倒茶來。”

如此,書房裏只剩下他們,大玉兒怕皇太極冷,取了手爐來塞進他懷裏。

皇太極卻抓過她的手覆蓋在手爐上,輕輕摩挲著,面上是若有所思的神情。

“有事嗎?”

“玉兒……”皇太極欲言又止。

大玉兒心裏微微一顫,雖然不至於像皇太極說的,現在找她總沒好事而害怕她,可她也知道,皇太極交付在她身上的期望,越來越大,也越來越沈重。

“你知道,登基後就要封四妃。”皇太極凝視著大玉兒,“科爾沁不能鋒芒過盛,察哈爾來歸的兩位不能太過委屈。東宮、西宮、次東宮、次西宮,四宮之中,你……”

“最末位嗎?”大玉兒主動問,“你一臉的為難,是糾結如何告訴我這安排的結果是嗎?”

“玉兒啊。”皇太極道,“眼下是暫時的,待我入關後定都北京,我們住進紫禁城,我說過,讓你頭一個選自己喜歡的宮殿,今日委屈你的,來日加倍的補償你。”

“你還記得,說要讓我第一個選宮殿?”大玉兒滿臉的欣喜,她就知道,皇太極一直是惦記她的。

“怎麽會忘,答應你的事。”皇太極道,他在玉兒眼中看到笑意,那麽真誠而簡單。

大玉兒笑容燦爛:“末位就末位唄,若是我在末位,不會讓你為難,那就值得了。”

皇太極心頭一松:“玉兒,你不會傷心?跟了我這麽多年,我們有三個女兒,到頭來我卻讓你在最末位。”

大玉兒搖頭,笑悠悠道:“怎麽會不難過呢,可能為你分擔,才說明我重要,我心裏也樂著呢。”

皇太極摟過她,滿心的歡喜,他太小瞧玉兒,玉兒遠比他想象的大度,豁達,有擔當。

“那封號……”

大玉兒剛開口,只見尼滿急匆匆地闖到門前,著急地說:“皇上,八百裏加急,幾位將軍似乎也收到了消息,已進宮來求見皇上。”

聽得這話,大玉兒一刻也不敢耽誤,趕緊把皇太極送走,蘇麻喇端著茶,還沒來得及上桌,大玉兒嘆:“我們自己喝吧。”

所幸,不是什麽翻天的大事,但也讓皇太極忙得好幾天沒進內宮。

娜木鐘的小格格洗三禮,由哲哲一人主持,她並沒有虧待娜木鐘,連大玉兒和海蘭珠都來了。

宮裏宮外的女眷們,輪番向娜木鐘道賀,她臉上的笑容,恨不得能用針線固定住,而每一次笑,心裏就撕開一道口子。

老天為何要作弄她,為何讓她生出不被期待毫無希望的兒子,又讓她生出一個讓所有人偷笑的女兒。

眼前晃過的一張張笑臉,她都能想象背過身去,她們是何種模樣的嗤笑,恨的娜木鐘咬牙切齒,輾轉難眠。

每天夜裏嬰兒的啼哭,更是讓她瘋狂,於是未滿月的小格格,很快就被乳母帶走,從此不住在內宮裏。

而登基大典之前,建天壇,定禮制,制冊文,零零種種無數大事小事,對外還要防止明朝和朝鮮的異動,讓皇太極忙得分身無暇。

連海蘭珠都極少能見到皇帝,娜木鐘更是只能偶爾趴在窗口望一眼,看著他在清寧宮或對門匆匆而過。她是最精明的,已經失算了一次,眼下關鍵時刻,絕不能給皇太極惹不痛快,任何事,等過了登基大典再說。

轉眼四月末,盛京冰雪融盡,迎來初夏的溫暖,登基大典之前,皇宮內各處都換了匾額,清寧宮的門匾重新打造,金燦燦的三個漢字和一行滿文,璀璨而莊嚴。

這一日,東西四宮的門匾也送來了,大玉兒特意從書房趕回來看,工匠和宮人們,爬高將各處門匾掛上,紅綢揭開,大玉兒在自己的門前,看見“永福宮”三個漢字。

永福,大玉兒心頭一喜,知道這必定是皇太極對她的祝福,那邊海蘭珠正朝她招手:“玉兒,你來。”

海蘭珠不認得漢字,寶清也不認得,她總不見得問來裝匾的工匠,只能把妹妹叫來。

大玉兒興沖沖跑來,擡頭一看“關雎宮”,她心裏驀然一空,早知道,她就不念書了。

“玉兒,這怎麽念?”海蘭珠好奇地問。

“關雎宮。”大玉兒應答。

寶輕笑道:“怎麽聽起來怪怪的,玉福晉,這是怎麽個意思呀?”

大玉兒看著姐姐說:“皇上什麽意思,我不知道,可我知道詩經裏,說的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。”

海蘭珠默默重覆,縱然沒念書,她也明白了,突然就覺得對不住妹妹,她何必非要讓玉兒來念給她聽。

“姐姐高興嗎?”大玉兒一臉的不服氣,可也沒覺得太難過,她的永福也是極好的呀。

“高興啊……”海蘭珠勉強應道,“玉兒,你的呢?”

四宮的紅綢都揭開,關雎對麟趾,永福對衍慶,工整又美好,只是麟趾宮的筆畫太多了,連娜木鐘都看傻了眼。

哲哲從清寧宮出來,含笑看過四宮後,便道:“一會兒禮部的人,會來講解冊封典禮當日的規矩,你們四個一道聽吧,那是大清頭一次封妃,是你們一輩子的榮耀。”

四人則齊刷刷向哲哲道賀,畢竟,她是大清朝頭一個皇後。

五月初一,皇太極正式登基稱帝,盛京城籠罩在綿綿不絕的禮炮聲中,待哲哲冊封後,大玉兒和海蘭珠諸人,便退回內宮,等待禮官送來冊文寶印。

四人站在各自的門前,代善為禮官之首,入宮後,徑直走向了海蘭珠。

顯然,尊卑次序都在這裏頭了,海蘭珠是首位,連娜木鐘都不覺得意外。

代善恭敬地請海蘭珠接旨,待她跪下後,便朗聲道:“奉天承運,寬溫仁聖汗制曰,天地授命而來,既有汗主一代之治,則必有天賜福晉讚襄於側。汗禦極後,定諸福晉之名號,乃古聖汗所定之大典。今我正大位,當做古聖汗所定大典。我所遇福晉,蒙古科爾沁部博爾濟吉特氏,特賜爾冊文,命為東宮關雎宮大福晉宸妃……”

大玉兒本屏息凝神,端著今日的莊重,猛然聽見“宸妃”二字,她的身體一晃,虧得蘇麻喇攙扶才站穩。

她怔怔地看向海蘭珠,代善開始念漢文,她沒有聽錯,當漢文裏“宸妃”二字同樣紮紮實實地闖進耳朵裏,她的心門,轟然關上了。

“格格,您怎麽了?不舒服嗎?”蘇麻喇急壞了。

“我沒事,我沒……”大玉兒緊緊抓著蘇麻喇的手,指間的力道,疼得蘇麻喇臉色發白,她拼命忍住了。

怎麽會這樣,原來那個“宸”字,根本就不是給她的?可不是嗎,皇太極從沒親口說過,一直一直,都是她自作多情。

第169 把心裏的苦都流盡

關雎宮宸妃、麟趾宮貴妃、衍慶宮淑妃,和永福宮莊妃。

大玉兒坐在側宮上首,看著蘇麻喇帶領宮女內侍向她磕頭行禮,那一聲聲莊妃娘娘,實在太陌生,她還是喜歡被稱作玉福晉,因為玉兒這個名字,是皇太極起的。

不……她不能再這麽想。

大玉兒微微一笑:“起身道,該去給其他幾位娘娘道賀。”

她這裏是次西宮,五宮最末位,從今往後見了皇後和另外三人,都要彎一彎腰。

雖然地位差別並沒有那麽懸殊,可皇後娘娘說了,要有規矩,要體面,她們是大清皇朝第一代後妃,她們做得好不好,影響著往後世世代代子孫。

去對門請了淑妃,竇土門福晉顯然對自己的身份變化也很陌生,最讓她不安的是,布木布泰居然在她之下。

再到麟趾宮,娜木鐘果然非紮魯特氏一流,她有她的尊貴和驕傲,但不會傻乎乎地用糟踐別人來體現這一切。

她可以對淑妃頤指氣使,可不能不把大玉兒放在眼裏,娜木鐘很明白,皇太極把大玉兒放在末位,僅僅是為了權衡後宮的勢力,緊緊是為了客氣。

至少在他皇太極的心裏,自己和淑妃,怕是連個邊兒都占不著。不過……

娜木鐘站在關雎宮的門匾之下,等待那位“宸”妃娘娘的宣召,她側過臉看了眼大玉兒,她臉上是淡淡的微笑,端莊又恭敬。她沖大玉兒一笑,玉兒頷首回禮,卻不知能不能看明白,娜木鐘在嗤笑她,對於皇太極而言,不過如此。

寶清來請諸位娘娘進門,海蘭珠盛裝端坐上首,看著三人與婢女們款款而來,整整齊齊地向她行禮,海蘭珠稍稍不安,但也穩住了。

只是海蘭珠很奇怪,她雖然沒怎麽念過書,平日裏耳濡目染,這幾個月時常有人討論封妃封王的事,她知道在漢人的宮廷裏,貴妃便是妃嬪之首。雖然她與娜木鐘有東宮西宮之別,那麽她的封號,也在貴妃之上嗎?

她仿佛從前在哪裏聽過宸妃二字,但眼下怎麽也記不起來。

之後依然是繁覆的禮儀,拜見皇後,再接受外命婦拜賀,各種各樣陌生或熟悉的臉在面前晃,到後來幾乎沒知覺了,不過是象征性地點點頭,笑一笑。

多爾袞今日封了睿親王,居六位親王之三,禮親王代善和鄭親王濟爾哈朗在他之上,這與世人所想的,一模一樣。

再往下,是豫親王多鐸和肅親王豪格,五位親王之中,豪格也在最末位。多爾袞兄弟三人,爭到了兩個親王之位,十二貝勒阿濟格被封英郡王,雖非親王,但也僅次於豪格,在齊齊格看來,多爾袞應該是滿意的。

只是她進宮來向後妃們道賀,並接受後妃們的賞賜與祝賀,她沒想明白,玉兒怎麽就排到最末位,玉兒崇拜的武則天昔日所沒能得到的“宸妃”之位,皇太極竟然給了海蘭珠。

若單單為了尊卑,那麽把海蘭珠捧在貴妃之位,隨便給察哈爾二位淑德賢順等等字眼便是了,反正自上而下,娜木鐘絕不可能占首位。

偏偏給娜木鐘貴妃,再給了海蘭珠這麽一個顯眼又榮耀的封號,連宮名都是曠古未聞的關雎宮這般花心思,說白了,人家皇太極喜歡唄。

可是,皇太極難道不知道,玉兒同樣喜歡?那陣子,玉兒聽說了武則天後,足足叨了不下半個月才漸漸減少了熱情,後來的確沒怎麽提過了,可是……

齊齊格向莊妃娘娘行禮,大玉兒暖暖地沖她笑著,齊齊格覺得自己是自作多情,她怎麽瞧著玉兒的笑,那麽心酸呢。

齊齊格今天本來挺高興的,結果為了大玉兒不值,心裏頭特別沈重,夜裏多爾袞歸來,見她悶悶不樂,自然要問:“怎麽了,誰給你氣受?”

齊齊格輕嘆:“我如今都是睿親王王妃了,誰敢給我氣受?”

多爾袞傲然道:“待你將來成為皇後,再不會有人欺你,我才能真正放心。”

齊齊格別過臉說:“那也不會啊,你給我氣受,我敢說什麽?”

“胡鬧。”多爾袞說,“我是天下頭一個不敢給你氣受的。”

齊齊格笑得甜美,請多爾袞上座,要給親王行禮,被多爾袞阻攔了,嗔她胡鬧,可齊齊格不樂意,非要這麽做,他只能答應了。

禮畢後趕緊把齊齊格攙起來,心疼地說;“再不許了,你傻不傻,你我是夫妻。”

齊齊格卻笑:“我今天高興啊,皇太極總算還是識相的,倘若像對待玉兒那樣對待你們兄弟,我才要氣不過呢。”

多爾袞心裏一沈,接著就聽齊齊格念叨什麽關雎宮什麽宸妃,她嘆氣:“我們大汗,啊不,皇上啊,就怕天下人不知道他喜歡海蘭珠,可憐海蘭珠姐姐那樣善良低調的人物,外頭的人不知會怎麽想象她的不可一世。”

齊齊格將滿頭珠釵卸下,心裏越想越難受:“玉兒的命說壞不壞,可說好吧……難道就這麽憋著一口氣過一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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